前蘇格拉底時代
Psyche，起源自希臘語詞
psu-khê，推斷原始意義為形容溫暖的血液：生命，靈魂，鬼魂，分離的精神，理性的自身，人格，蝴蝶或蛾子。相近的詞還有：Thymos，意為呼吸，
生命，靈魂，氣質，勇氣，意志；Pneuma，意為呼吸，心靈，精神，天使；Noös，意為心靈，推理，智力，以及一個詞的詞義。
<希臘人
西方心智史（Western intellectual
history）總是起源于古希臘。這並不是說古希臘以前沒有產生過深刻的理論，也不是說古印度和古中國的哲學都低人一等。而是說全世界的哲學都對西方文
化產生了影響，只是時間上相對很晚。是希臘人最先教化了羅馬人，經過了漫長的黑暗的中世紀之後，還是這些希臘人保存的記錄，被穆斯林和猶太學者，
以及基督教僧侶重新研究學習，再一次教化了歐洲。
我們也許會問，為什麼是希臘？為什麼不是腓尼基人，或者迦太基人，或者波斯人或者伊楚利亞人？可以有很多種解釋。
一種解釋與讀寫能力有關，也就是與字母表有關。有了字母表之後，人的想法才有辦法記錄，繼而進入心智史。以佛教為例，儘管是十分成熟的哲學，在有
文字記錄之前已有幾個世紀口頭傳播的傳統，但直到出現婆羅米文（印度最古老文字）字母表，才使佛教在亞洲廣泛傳播。
字母表是由地中海沿岸的閃米特人發明的，包括希伯來人，腓尼基人，都使用簡單的線條形狀表示輔音而不是單詞。腓尼基人將這套系統傳播給了希臘人，
希臘人在此基礎上發明了母音，使用了他們語言中不會用到的字母（注:腓尼基人語言中有而希臘語中沒有的字母）代表母音。
在字母表發明之前，閱讀和書寫只是特殊的書記員才會接觸的領域，主要用於記錄政府事務。即使是在腓尼基人中，書寫只是商人階層中為追蹤貨物買賣服
務的，而不是用於記錄想法。在希臘，至少是在一些城邦中，閱讀和書寫卻是“每一個人”都會做的。
“每一個人”的意思，是指上層社會的男性。女性，農民，奴隸並不被鼓勵獲取這些能力，這種現象依然存在于現今世界一些地方。如果你好奇是否有女性
哲學家，確實有，但十分稀少。詩人“蕾絲玻島的莎芙”，是古代最接近女性哲學家的人，柏拉圖甚至認為她應該被列為女神。
Sappho [an 1877 painting by Charles-August Mengin (1853-1933)]
然而，字母表並不能解釋一切。另一個讓希臘最先進入心智史的原因是希臘最早開始海洋貿易。希臘的土地和氣候雖然可以支持農業發展，但條件並不算
好，於是去交易自己不能種植的東西的想法就自然產生了。
航海貿易帶來的是與各種文明的接觸，包括他們各自的宗教，哲學及科學。這就讓人開始思考：如果一個人說甲，另一個人說乙，第三個人說丙，那麼哪一
個才是真理？商人往往都是懷疑論者。
然而，腓尼基人，以及迦太基人，最先擁有字母表，用樣也是海洋貿易者。為什麼他們不是西方心智史的奠基者？有可能是因為極權主義。腓尼基有一個由
有權勢的大商人們控制的專制政府，迦太基人也一樣。或許因為被有權勢的帝國包圍使他們不得不接受這種政體才能保持生存。
另一方面，希臘人，分散於由小城市構成的城邦，每一個都是獨特的，充分獨立的，經常爭吵不休也經常因此發生衝突。這看起來並不算優勢，但對於思想
的多樣性而言，即使衝突都是令人振奮的！當希臘終於統一在馬其頓人的規則下，思想的活力逐漸減緩。當羅馬人接管了希臘，這種思想的繁榮基本上就停
止了。
基礎
從形而上學（metaphysics）出發，古希臘的哲學家給了我們哲學的基本分類。形而上學是哲學中追問類似“世界是什麼組成的？”和“什麼是
現實的終極構成物質？”的部分。
事實上，古希臘人是最先認為在表面的“現象” (phenomenon)下存在真實的“本質”
(noumenon)，在“可見的不真實”下存在著“不可見的真實”。問題是什麼是真正的真實？如果認為是物質或能量，也就是有形的，則被稱為唯物主義
（materialism）。如果認為是精神的和心理的，比如理念和想法，則被稱為唯心主義（idealism）。兩種理論給出了截然不同的答
案，之後我們會探索一些其他的可能性。
哲學的第二個方面是認識論。認識論是關於知識的哲學：如何知曉什麼是對的，什麼是錯的，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我們是否可以確定自己掌握和理解
了任何事物的性質，或是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希臘人再一次提出了兩條相對立的道路來探索關於知識的問題。一種被稱為經驗主義
empiricism，認為所有的知識都應來源於實際感知。另一種被稱為理性主義
rationalism，認為知識是推理和思想的實體。認識論中還有其他的理論。事實上，經驗主義和理性主義也從未完全地排他。
哲學的協力廠商面是倫理觀（ethics）。倫理觀是對好和壞，對和錯的哲學理解。經常被稱為道德，並經常作為同義詞使用。不管怎樣，倫理觀
ethics詞源是 ethos，希臘語中表示習俗，道德 morality 詞源是 mores，是拉丁語中習俗的意思。
正如我們所見，倫理觀是哲學的三個方面中最難的。我們首先可以區分兩個極端，享樂主義（hedonism）和犬儒主義（cynicism）。享樂
主義認為，好和壞的區別只存在于個人的喜好，什麼使我快樂和什麼使我痛苦。犬儒主義認為世界本質上是邪惡的，我們只能努力將自己從中抽離，盡可能
向著終極的善靠近，也就是上帝或者神明。
哲學還有很多方面，如邏輯學，美學。但掌握形而上學，認識論，倫理觀在當前已經足夠。
愛奧尼亞人 (Ionians)
希臘哲學並不起源與希臘，而是起源於如今的土耳其的西岸，一個名叫愛奧尼亞的地區。在愛奧尼亞最富有的城市，米利都，有一個腓尼基人的後裔，泰利
斯 Thales
(624-546)。他在埃及和近東地區（相對於歐洲的位置，近東為東歐及北非，中東為今天的伊朗巴勒斯坦地區，遠東為中國，日本，太平洋地區）學習地理
學和天文學。
他對於宇宙是由什麼終極實體（ultimate
substance）構成的回答是“宇宙萬物由水構成”。因為水作為簡單的分子存在于氣體，液體，固體三種狀態，並且可以存在於幾乎所有地方，尤其是存在
於生物中，這麼說來並不算是一個錯得離譜的答案。這不僅讓泰利斯成為了有記錄的第一位哲學家，也是第一位唯物主義者。因為希臘語中“終極的本質”
是 “physis” 他也可以被稱為第一位“物理學家physicist”或“生理學家 physiologist”。
需要注意的是，泰利斯同時認為整個物質的宇宙都是有生命的，並且動物，植物，甚至金屬都有靈魂，這被稱為泛靈論。
他最著名的學生是阿那克西曼德
Anaximander(611-549)，也來自米利都。他最廣為人知的貢獻是繪製了第一張已知世界的地圖，很可能像下圖這樣：
阿那克西曼德在泰勒斯的唯物主義上革命性地增加了新的觀點：宇宙起源於無形、無限的物質，經歷了漫長的時間形成了我們看到的周圍的世界。但是，他
警告說世界最終會回到無形的物質！
在此基礎上阿那克西曼德進一步發展他的理論，認為地球最初是液態的，其中一些液體蒸發形成大氣。生命也起源于海洋，漸漸變成陸地的動物和空中的鳥
類。
和泰利斯一樣，赫拉克利特 Heraclitus (540-475)
也是愛奧尼亞人，來自米利都北邊的以弗所。和泰利斯一樣，他也在探尋什麼是所有物質的終極實體。他認為是火，並不算是太壞的猜測。
由於火的存在，物質表現出多樣性，凝結，形成濕潤的空氣，形成水，最終成為土壤。但是這一過程被土壤的液化，蒸發，最終形成純粹的能量。
將火作為最終實體的觀點導致了一種更加動態的真實觀。對於赫拉克利特來說，變化才是永恆的。"Panta rei, ouden menei"
——所有事物都在漂浮，沒有任何事物能夠停留——是他最著名的論斷。他也因“我們不可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的論斷而廣為人知，因為新的水總是在
流向我們。
火在他的理論中也和思想和精神有關。像所有的火焰一樣，我們個體的精神最終都會消亡。除了上帝，神聖的火，可以永遠存在，沒有人可以永生。
在很多方面，赫拉克利特像是一個存在于希臘的道士。他相信終極事實只有一個，我們的世界卻分為兩面，每一極都有與之對應的反面：上需要下，黑需要
白，好需要壞，等等。
他同時將這些對立看作和諧的來源，指出，如果不把琴弦的兩端向兩個方向拉緊，永遠不能奏出動聽的音樂。
與道家理論一樣，他也認為最好的生活方式應當是達到人與自然的和諧。但是他在70歲的時候還是孤身一人，因為他不喜歡人的陪伴。
義大利的希臘人
另一個愛奧尼亞人畢達哥拉斯 Pythagorus
(582-500)，從高盧（今法國）遊歷至埃及和印度，最終定居在克羅托內，一個義大利南邊的港口。南義大利是希臘人在希臘之外最大的聚居地，羅馬人稱
這一地區為 Magna Grecia，意為“更多的希臘人”。在這裡，他建立了自己著名的學院。
他的學院更像是一個大公社，他的哲學更像是一種宗教。因為他相信輪回轉世，他和所有信徒都是素食主義者。他們發誓拒絕飲酒，拒絕濫交或任何輕浮的
行為。作為學生的頭五年，要發誓保持沉默。女性在這裡被平等對待，這在古代極為少見。
他的哲學的根基是數學，具體的講就是古希臘人的幾何學。畢達哥拉斯證明了一系列幾何定理，最著名的是畢達哥拉斯定理（畢氏定理）直角三角形兩直角
邊的平方和等於斜邊的平方。他發現了音樂的數學基礎，觀察到行星以相同的規律運行。他是第一個認為地球，月亮，太陽和其他行星都是球體的人。他把
嚴格定義的幾何學作為宇宙萬物的基礎。
所以，比起將宇宙理解為物質和能量的運動，他更願尋求自然界的規律，抽象的而非具體的。因為規律只以理念（ideas）的形式存在于思維，我們將
畢達哥拉斯稱作唯心主義者（idealist）。
雖然他的生平依然神秘，但他的學院存在了 300年，並且深刻影響了後來的追隨者，最著名的就是柏拉圖。
在南義大利的另一座港口埃裡亞，居住著另一位哲學家色諾芬尼Xenophanes
(570-475)。他最著名的論斷是否認希臘人的上帝的存在。
“凡人幻想上帝出生時穿著衣服，有著和他們一樣的語言，並且也他們有相似的外表。如果牛或者獅子有手，可以像人一樣作畫，他們會把他們的上帝畫得
與他們相似，馬的上帝會像馬，牛的上帝會像牛。衣索比亞人會將他們的上帝畫成扁平鼻子的黑人，色雷斯人會給上帝他們的藍眼睛和紅頭髮”
(from Diogenes Laertes "Xenophanes," iii.)
色諾芬尼認為只有一個真正的神，那就是宇宙，是自然。這種觀點被稱為泛神論。即便如此，色諾芬尼依然認為所有的人，都是從受自然規律支配的泥土和
水中產生。但人類永遠是終極實體（神或自然）的附庸。
來自埃裡亞的巴門尼德 Parmenides (540-470)
是色諾芬尼的弟子，並且對柏拉圖有著很強的影響。他進一步發展了色諾芬尼關於只有一個真正的神的觀點：Hen ta
panta，即所有事物都是一個整體。終極實體是永恆的。一切的事物機械運動和變化都不過是幻覺。
巴門尼德有一個弟子叫做“來自埃裡亞的奇諾” （Zeno of Elea，區別於後面講到的 Zeno of
Citium來自基提翁的奇諾）。奇諾寫了一本充滿著名的悖論的書，其中就包括阿喀琉斯與烏龜的故事。
假設烏龜先出發，當阿喀琉斯到達烏龜出發的地方時，烏龜已經向前移動了一點。當阿喀琉斯達到烏龜剛剛達到的地方時，烏龜又向前移動了一點。這樣一
直下去，阿喀琉斯將永遠追不上烏龜。
書中所有故事的中心觀點都在於：運動是虛假的幻覺。
為了論證他的觀點，他引入了被稱為“歸謬法”的論證方法。需要注意的是，他的論斷並不能一直成立，因為他錯誤地把運動，時間，空間看做了無數的
點，而運動，時間，空間都是連續的。阿喀琉斯的速度大於烏龜的速度總會追上烏龜的。
阿布德拉人 (Abderans)
留基波 Leucippus (fl. c. 440) 和泰利斯與阿那克西曼德一樣，來自愛奧尼亞的米利都。他在埃裡亞追隨奇諾學習，然後在
Abdera（一座希臘東北部的古城，中文無翻譯）開始了教學生涯。
雖然只有一句他的理論真正流傳下來，但他還是被認為是第一個發明原子論、真空區、因果律的人。他認為，連靈魂都是由原子構成的。
留基波的學生，德謨克利特 Democritus
(460-370)，將這些理念發展成為具有完整體系的哲學。他經常遊歷，著述無數，被認為和柏拉圖與亞里斯多德一樣偉大但因為他從來沒有成立過學院，所
以他的思想並沒有對後世的文明產生像柏拉圖和亞里斯多德那麼大的影響。
德謨克利特對感覺到的資訊持相當懷疑的態度，並且引入了第二性質的概念：如顏色，聲音，味道等事物，更多地是存在於你大腦中，而不是物質本身。進
一步地，他認為感覺是因為原子落在了感覺器官上，並且所有的感覺在本質上都是觸覺。
他也闡述了我們根據習俗定義性質的理論，例如，我們之所以稱甜的東西為“甜的”，是因為正是“甜的”使我們將某些東西聚集為一類，而非因為“甜”
是一種物體本身的性質。這種理論被稱為名義主義（nominalism）。這種理論直到中世紀晚期才再一次出現。
他認為，靈魂或思想，是由小的，光滑的，圓的原子組成，和火或能量的原子一樣，可以存在於人類和動物身上，甚至可以存在於世界上的任何角落。
快樂來自於獲取知識和終極智慧。感官享受太短又太無常，難以維繫。而智慧的人應該通過歡快的，節制的，有序的生活追尋思想的平和（心神安定）。他
的道德論基於正直感："比起在全世界面前作惡，獨自一人作惡時應該感到更羞恥"。（A man should feel more shame
in doing evil before himself than before all the world.）
德謨克利特並不相信上帝也不相信來世。事實上他成立了一個名叫 "Kakodaimoniotai"
的無神論組織，意為“魔鬼俱樂部”。有時他被稱為帶笑的哲學家，因為他發現拋棄他認為壓抑的宗教迷信之後，生活變得無比歡快。
他十分認同留基波的唯物主義，物質不可以被創造也不可被毀滅，有無數個類似於我們生活的世界的世界，沒有所謂的“機會”，只有因果關係。很多個世
紀之後，這些理念才重新流行。
普羅塔哥拉 Protagorus (480-411) 比德謨克利特年長一些，也來自Abdera。他是詭辯派（或譯智者派
sophists）哲學家中的代表人物。Sophists 的詞源來自希臘語的
sophistai，意為智慧的老師，也就是教授。因為這些“教授”們除了教人們如何贏得一場官司並不教人別的東西，並且收取高額的費用，這個名字漸漸地
帶有了貶義。詭辯現指為了爭論而爭論或者為了個人利益而爭論。然而，詭辯卻是世故（sophisticated）的詞源。
普羅塔哥拉，雖然他教學收費也十分昂貴，但他確實是哲學家。他被認為是發現語法學的人，是他最先區分動詞的詞形變化和名詞的修飾。他也是邏輯學的
主要奠基人，並且在蘇格拉底之前就使用了問答法的形式闡述思想。
他是懷疑主義者，相信並不存在終極真理，所有的真理都是相對的，主觀的。他著名的論斷“人是萬物的尺度 Man is the measure
of all
things”，說的就是一切事物都是由人定義的。因為將這種懷疑主義應用在神明身上，雅典人下令將他驅逐。他在去往西西里島的路上淹死了。
在進入思想豐富的時代後，之後的 2000 年裡，有三位雅典人即將統治哲學，他們是：蘇格拉底 (Socrates)，柏拉圖
(Plato)，亞里斯多德 (Aristotle)。